她正向密林深处的一扇门走去

—梦乔诗歌印象(唐山.东篱)

      梦乔大抵是去年2002年12月份开始登陆诗选刊论坛的。作为论坛值班版主，关注每一个新人，是我的职责所在，也是保持论坛人气所必需的。

     梦乔的第一篇诗作是《传说中的一束焰火》：“招魂幡/总在眼前晃动/漫天的阴雨/潮湿了每一个缝隙/一把天堂伞/让所有的情节/呻吟掩泣//此刻/我仍在伞下/你却到了天堂//记不清什么时候/象劣币/你不断出现/不断扰乱/一个人的思维/不断/让苦与乐变得暧昧//一束传说中的焰火/已/默认这匆匆赶来的阴币/阐释一段/凄美的舞姿//呵/这是唯一的归宿/这是通往天堂的捷径”。一看就知道，这是个新手，仍处在诗写的学徒期——很显然，她在用极其松散的语言表达一个相当明了的主题。这或许是大部分诗友在学徒期常犯的毛病。说心里话，对这样的诗，我很没有耐心去认真地看。我的点评是两个字——“一般”，其实我心里想说“很臭”，但考虑是新手，从名字上又琢磨是个女孩，怕伤人家自尊。后来，她又相继贴了《茫》、《冬天的二蛮》、《一个下午》、《虚构》、《我听到鸟在叫》、《飞翔的鸟》、《下雪了》、《暗示》等8首，不过仍在重复第一首的毛病：语言松散，并有些老套，诸如“潮湿”、“凄美”、“孤独”、“温暖”等表现力很差的词语充斥其间，而且每首诗所表达的意思，大抵也无非是女孩或女人的孤独、寂寞，甚至痛苦(“那些接近疯狂与死亡的昼夜”),让人一目了然。但就是这样的诗，也有好多人在说“不错”、“好”。让我顿感网络的浮躁！

       基于对梦乔负责，某日，我让她给我来个电话。在电话中，我大致说了三层意思：一是一个人30岁以后还在爱诗，说明是真爱，请坚持下去；二是多听坏话（真诚地批评），少听好话（不负责地恭维）；三是多看书，多看别人的作品，多练笔。过两天，她给我来了封电子邮件，想得到我的推荐。我回复说，只要有好作品，我会的，请好好写吧。对于那首《冬天的二蛮》，我曾提出比较详细的修改意见，那种叙述性写法让她多看看马永波、楼河、杨铮等人的作品。这让她很感动。一来二去熟了，她就经常来电话。她很客气，总是虔诚地请教或虚心的接受批评或建议。对她的一贯批评，我曾担心，她是否会灰心。而事实上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。但尽管如此，我的心里对她的诗写仍没有寄予多大的希望。

       大约是今年元月4日,梦乔又在几个论坛贴了题为《问题》的一组诗8首。我看了，但我没有立即跟贴回复。因为我非常惊讶，甚至内心居然涌起几分的颤栗！为她在短短10几天内诗写的巨大进步、质的飞跃、脱胎换骨以及那种聪颖的悟性。我心想，莫非是缪斯女神在暗中相助，要不何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，就完全彻底地抛弃了以往那种松散、浅白的抒写而走上了一条与之截然相反的路呢？请看其中的《守门人》：“在微弱的灯光里/忠于职守的人/不停地改变方式/打开一道道奇异的门/令我五次迷失/他每转动一把钥匙/音符就从不同的门里泄露/又集中在两个对结的音箱里反复播放//黑暗中的演练/使他左眼充血/光线从弱到暗/从暗到黑”和《门》：“鸟在叫的时候/我穿行在那片受伤的皮肤中/液体从空中降落/修复破损的肢体/一棵长在石头上的古柏/弯曲着昂首向天/象隐喻/穿过林子//密林深处有两扇门开着/我正向其中的一扇门/走去”。这两首是组诗中我最喜欢的。语言相对干净、有张力；尤其是那种叙述语气，不露声色，沉静而内敛，很是抓人；语速和内在的节奏，把握得也比较到位；诗意的呈现是自然的，给阅读者留下了很大的空间。《问题》组诗很快得到了一些诗友，包括像李海洲、梦天岚、冉仲景、唐政、杨见、瘦西鸿、姚辉、谷雨等部分高手的肯定。后来，她又写了《便条》四首，虽是赠诗，但仍保持了《问题》组诗的风格，像其中的《网》：“无法阻止你睡眠的时刻/可你必须闭上嘴/平趟在木鱼的余音里/河上跳动着香烛/鱼/躲到红帆里/一阵一阵喘息”和《爱》：“树林的疼是从黑夜开始的/至今/无休无止/走出这片干渴的林子/寻找水源/返回时/你重新设计了一种睡眠方式/发誓 在夏天的这片密林里/要赤裸裸地发出老瓜一样的叫声//林子 黄了又绿/一双眼 掉进七月的井里”写得很不错。

       她说，她写完这两组诗贴出去后，就提心吊胆、忐忑不安地等着我“批斗”她，当她从电话中感觉到我“心中的那份按奈不住的惊喜与激动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……”当然，从她这两组诗来说，也并不是说就没有毛病，比如，诗意还略显单薄，视野还很狭窄，语言还需锤炼，诗写内在功夫还要下很大力量去修炼等等。

       梦乔曾在电话中对我说，因为性格的缘故，她一直非常喜欢寺庙，今年元旦，她又去了当地的铁佛香云寺，四天里一直和寺里的师傅们吃住一起。静静的寺院、林子、空气……让她对社会、人生和个体的生命都作了认真而刻苦的思索。这从两个组诗中，我们也能清晰地体会出，像“木鱼”、“香烛”、“钟”、“古柏”、“红墙”等具象在诗中的运用。宗教是诗歌的起源，跟诗歌密不可分。梦乔喜欢寺庙，一方面，为她的诗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，另一方面，也能让她能够躲避喧哗的尘世，沉静下来，写她自己“命定的那一份”（寒烟语），因为，“诗就是诗人在沉静中回忆起来的一种情感”。

       当然，仅就梦乔短短一个月的诗歌作品作点评，是没有多大说服力的。因为梦乔还处在漂浮不定时期，尚未完全找到自己诗写的方向，也就说很迷茫，无论是对人生，还是诗歌，这从她的诸如《网》、《迷》、《茫》、《爱》、《生》、《云》、《虚构》等诗作题目可窥一斑。在本文的结尾，作为诗友，我真诚地希望梦乔能够很快找到诗歌这片密林深处中的门，并坚定地走下去。

2003-1-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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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菊的后生： http://www.yanruyu.com/jhy/author/column.asp?sendid=232

东篱：1966年元月生于河北丰南。在乡村读小学、中学，1985年9月考入安徽淮北煤炭师范学院。1989年7月毕业分配到河北开滦（集团）有限责任公司。200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硕士研究生。某企业报副总编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鲁迅文学院第十四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。作品散见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诗选刊》《诗歌月刊》《扬子江》《福建文学》《飞天》《北方文学》《名作欣赏》《文学界》《安徽文学》等省级及以上刊物，并多次入选《中国诗歌精选》《中国年度诗歌》《中国诗歌年选》《中国新诗年鉴》《中国2008年度诗歌精选》《2008-2009年中国最佳诗选》《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奖作品》等选本。曾荣获第五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、2007-2008年度阳光文学奖、第三届中国最佳诗歌编辑奖、首届河北诗人奖。出版有诗集《从午后抵达》、散文评论集《低于生活》。业余主编《凤凰》（文学半年刊）。